麥:我的閱讀資源主要還是來自外國文學,而且是比較單純的西方文學。我最早迷戀的是奧地利作家茨威格,是他喚起了我對文學的熱情。但真正教我寫小說的第一個作家是塞林格。我很早就學會了自我交流,從初中起我就開始寫日記,等我寫到大學的時候已經(jīng)寫了30多本了。所以有時我說我這人天生要當作家的,因為從小我和別人交流的渠道被切斷了,怎么來滿足交流的欲望?只有自我交流。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塞林格的小說《麥田守望者》完全像是日記。我非常高興,原來日記也就是小說。于是我就開始寫小說了,寫了《私人筆記本》,就這么簡單。
后來看了卡夫卡、博爾赫斯、納博科夫、馬爾克斯這些作家,但我始終認為茨威格是我的“初戀情人”,我一直很珍惜他。他的作品語言密度特別大,而我們這個時代最大的缺點是耐心的缺失?ǚ蚩ㄔf過,由于我們沒有耐心,所以被趕出了天堂;由于我們沒有耐心,所以我們永遠無法返回天堂,F(xiàn)在學界有些冷落茨威格,這不是茨威格本身的錯,而是因為我們的耐心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我們沒耐心去讀這種文學密度特別大的作品。
真正的好作家、一流作品是沒法學的。很多人說我學博爾赫斯,博爾赫斯怎么能學?馬爾克斯能學嗎?學不到的。其實我長期以來很迷戀和反復讀的一個小說是納博科夫的《洛麗塔》。我非常喜歡納博科夫,遠遠超過博爾赫斯。如果說一個作家的讀書有什么訣竅,就是不要廣泛地讀,而是發(fā)現(xiàn)一兩個自己喜歡的作家,反復地讀。這種讀的好處,就是能讓你與他處于一種親密的文學氛圍中。一個作家,你喜歡他的作品,它就像你的親人一樣,親人不可能太多的。即使只有一個,也能夠無窮地溫暖你。
最后,我要說,我的“親人”中沒有阿加莎,沒有柯南道爾,也沒有松本清張,他們都是偵探推理小說的大師。但是很遺憾,我沒有得到過他們的愛。我今年春節(jié)才受王安憶的影響開始看阿加莎,我認為她非常了不起,但也很“絕情”——因為她已經(jīng)把她開創(chuàng)的路堵死了,誰要照她的路子寫,肯定死路一條。我可以說,有了她,足夠了,我們再也不需要第二個復制品了。
后 記:
我試圖為我的這次聆聽做一個總結。麥家的文學選擇包含著他對這個時代文學的判斷以及有了這種判斷之后如何自處。從內(nèi)容層面而言,麥家的意義不僅在于其筆下的奇人奇事極大地拓展了當代文學經(jīng)驗與想象的邊界,更在于他對人生諸多難題的追問:從日常對人的毀滅,到命運無常與人生的種種悖論,麥家小說所關心的,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困局。作為作家,麥家有自己觀照世界的角度與立場——這至關重要,其悲觀看世界的視角之后,是一個寫作者對于日常吞噬性意義的深刻洞察,以及對這種處境之下人的命運的深切同情。麥家具有一種無比細膩地進入讀者心靈的能力,他筆下的人物,無論是英雄或是如你我一般的普通人,皆能抵達我們的內(nèi)心。而最重要的也許是伴隨其英雄敘事展開的價值選擇,構成了對我們這個時代倫理道德的重新拷問。在這個意義上,麥家那些寫英雄、寫歷史的作品,無一不是對當下現(xiàn)實的深切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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