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常跟出版人討論什么書才能吸引人,得出的結論是,我們的心太浮躁了,以至于再靜不下來看一個故事,如果小說不跟影視聯(lián)姻,幾乎就沒什么銷量,反而是那些隨筆,因為短小精悍成為了圖書市場的大眾情人。
磊子《一腦門兒雜念》
訴說:我其實很害怕有熟悉的人拿著書來讓我“看看”順便再寫點什么。就像一個熟人讓你看攤兒,短時間內,你對拉幾個主顧的迫切遠勝于對攤兒上東西的了解。
《一腦門兒雜念》封面上有文化的繁體毛筆字,讓我一直記不住書名。作者磊子是我的同事。我看簡介上還有個介紹是專欄作家。書封后面有三位同為專欄作家的人作了集體推薦,恰好這三個人我都認識,于是仔細看了看,他們很像《非誠勿擾》里男嘉賓的朋友,語氣一致地推薦著稀有存貨,他們都使用了“好玩”及“老男孩”這樣的標簽。我不知道這個標簽是不是磊子貼自己身上以示人的。
如果寫長篇大論小說的人使用的是兵器,那寫隨筆的人使用的多為暗器。因為你平時根本不知道他把這東西藏在哪兒,但一出手道道都是逼人寒光,躲閃不及你就會中招。這么看來,磊子就是個高人,因為別人只使用一種獨門暗器,而他渾身上下藏的都是,五花八門。你以為你躲過了打袖子里飛出的鏢,但剛把腰直起來,他又揚起了打鞋里掏出的針,你以為你一側身就能輾轉過去,但剛一落定,他打懷里又揚出一把碎玻璃。暗器在他身上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直到你疲憊得累個半死,干脆不躲了,你愛扎哪兒扎哪兒吧,他才住手。磊子很仗義,他要的不是傷人,要的是你得服他。
這樣的文字被裝進一本書里,初看是雜亂的。因為他從三國殺能談到黑絲襪,從八塊腹肌能談到閨蜜,從春天的燒烤能談到銀幕的反面,而且不同年代的事全都深揣入懷,冷不丁地掏出來能嚇你一跳。
也許他的“好玩”藏于雜亂,仿佛在蒿草里扔了一塊高級表,輕易找不到,需要四周靜下來。當你真的一屁股坐在草里,其實表在哪兒并不重要,你發(fā)覺這樣的等待恰巧是美好的。就像我從他的很多文章里看到了對流失歲月的深情,那是曾經(jīng)每個人都經(jīng)歷過的青春。我是沒有找到表的人,因為我從始至終也沒覺得這書可以用“好玩”來取勝。但我順著這個看似雜亂的脈絡摸到了屬于自己那個年代的紋理,他講他的,你懷念你的,最后,殊途同歸。
張亞東《初見即別離》
訴說:旅行,讓人從固有的生活模式里逃離。帶著一雙肉眼旅行跟帶著一只機械眼旅行相比,最大的不同,也許就是機械眼是將風景過濾后的捕捉,它有所選擇,有所保留。
這是一本類型書。文字和影像之外給你更多的是想象空間?磸垇問|書中配的文字,少得可憐,卻意味深長,可以反復回味。原本寫了三四萬的字,被他刪到如今的地步,讀起來更像一首詩,或者幾句可以上口的小曲兒。在這個創(chuàng)作過程里,他的固執(zhí)和追求完美也能有跡可循。
我們所處的世界,永遠無法給人永恒的安全感,很多時候,張亞東很悲觀。他的悲觀不是消極,而是一種敏感?此膱D片,就能體會到他的種種感受,主題從不宏偉,全是日常小事里的感動。一個頭發(fā)稀疏的中年人,卻一絲不茍地梳好自己的發(fā)型,衣著干凈地出門;一個孩子面對鏡頭,毫無設防地、友好地微笑,露出閃亮的大門牙;一條陽光照射的街道,時光在改變,行人途經(jīng)后不留痕跡……
“我是一個過客,我不愿給別人添麻煩!彼J為自己是一個過客。用過客的眼睛觀察這個世界,用過客的心體味,那就是初見即別離,初見時的羞澀與喜悅,又在意義生成之前結束,是迷離的,是未滿的,但又是剛剛好的。在這本書里,他把兩個情感未滿的狀態(tài)放在一起,切割了人生的瞬間,相見有時,離別有時。
很喜歡書中的明信片,很不喜歡張亞東以奧林巴斯某款相機代言人的身份出現(xiàn),這讓我們對一本有那么好書名的文學作品,其好感大打折扣。
大仙《文人自在殺氣》
訴說:一本對本世紀的文藝以調侃,對上世紀的文藝以懷舊的,癲狂的文藝氣質評論專集。這是一場文字的盛宴,也是一地散落的金子。
大仙的文字另類,獨特,有趣,冷幽默,同時不失犀利與深刻。后現(xiàn)代主義的文字高手必須掌握文字大范圍穿插的技能,永遠呈兩翼張開之勢,合圍精神的核心,并漫步于思想的軸線,隨時可分兵奔襲每一個目標。
大仙是個神人。他的散文隨筆,開創(chuàng)了中國上世紀90年代的“隨筆后空翻”,其短小精悍的隨筆技法,成為60后、70后文藝女青年的鎮(zhèn)宅瑰寶。他語言風格犀利、幽默,這本書更是對眾多文學界大師級人物進行了調侃。
大仙在用自己的句式給你灌輸他認識的名人們,在給你灌輸他眼中的北京城。有時我想,北京真幸福,有那么多人寫它,怎么寫北京還是北京,不少離去的人其實是做個姿態(tài),他們依然離不開北京,因為那里有圈子,他們活著就要從圈子里吸氧。更多的人在投奔北京,他們希望分享到更多的機會和話語權。
大仙說:“北京的文化,比倫敦激昂,比巴黎親切,比紐約穩(wěn)健,比東京大氣。它給人們提供的空間感、歸屬感蔚為遼闊。可以就近比較上海和廣州,上海接近西方,廣州接近港臺,北京接近內心。
“北京文化,就是大大咧咧而又不動聲色。為什么不動聲色?因為只動女色。一個男人一旦不動女色,就沒特色。不管是什么文化,都是血肉鑄成,有血有肉所以血肉模糊。北京文化,絕無一定之規(guī),直穿內心,環(huán)繞肝膽!
文人的殺氣在哪兒?就在字里行間的生動,生動得特別像真的。
周云蓬《綠皮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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