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玩藝的主人馬文彪先生,是一個收藏愛好者,但他總有一些外面見不到的“老玩藝”,讓人驚喜。
在寸土寸金的皇城根腳下,五四大街的西邊有一家老玩藝紫金文化交流中心,近日記者訪到它的主人——馬文彪先生。那日,屋內(nèi)爐香靜逐游絲轉(zhuǎn),主人與我啜茗議古論今,竟而忘時,不知日之夕矣。有詩為證:古珍藝玩存斗室,凈手焚香茶雙盞。葡萄紫盤斗彩碗,琉璃桌前話古玩。
相伴四十載的老什物
曾經(jīng)從事過多種行業(yè)的馬文彪已年近五旬。說到他與古玩的緣分還要追溯到他的童年時代。
幼年時,他曾被位于北京花市的老宅里陳放一些藝術(shù)品所打動。從那時起,一些殘破的藝術(shù)品便一直跟隨他,如今算起來也有四十年的光景了。而今記者看到的一件清康熙皇帝萬歲爐,以及另一件清五彩墨盒,便是那個時期留下來的。
有人說,好奇心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應(yīng)在馬文彪身上再合適不過了。上小學以后,幾個伙伴來家里玩,見他屋里陳設(shè)的各種玩藝,便好奇地問:“這個像罐子的瓷器是做什么用的?那個又是裝什么東西的?為什么是方形的?”大家東一句西一句的提問,激發(fā)了他學習、探究古玩知識之心。
至今他仍覺得發(fā)掘古人藝術(shù)品中的美是一種責任,現(xiàn)代人不僅要發(fā)現(xiàn)它的美,更要發(fā)揚它,埋沒古人的藝術(shù)則是在犯罪。在數(shù)十年的古玩收藏中,他選擇器物的標準都是從藝術(shù)性和美的角度出發(fā)。一件器物要了解它美在哪里,若只在意它價值幾何,便遺失了器物本身帶給人的“悟”。他告訴記者,“只要這件東西在我手上,我就要竭力地發(fā)現(xiàn)它的美,研究它背后的故事。否則,我便不配擁有它。”
聽到此處,我便肅然起敬,便不再覺得那些留有歷史痕跡的古玩只有供人清玩的功能,其中還蘊含著歷史文化的傳承。
一件皇帝萬歲爐
“我給你講講這件皇帝萬歲爐吧!”馬文彪啜了一口茶,指著那件繪有兩條行龍的青花瓷爐說,“它上過中央二套《一槌定音》藝術(shù)品投資欄目,如今已是一件小名器了。至今我仍記得故宮博物院專家為它做鑒定時,臉上所流露出的珍愛之情。正是因為它的美,故而受到不少人的關(guān)注。”
看過瓷器后,覺得它最醒目的地方莫過于正面的“皇帝萬歲萬萬歲”這七個大字,兩旁各繪一條龍睛游動、騰云駕霧的蒼莽又不失祥和的龍紋。背面有一題記款為:“順天府通州信士趙承榮喜祝關(guān)帝老爺座前爐瓶一副永遠供奉,康熙九年桂月吉日。”
接著馬文彪便向記者講起了它的妙處。它是一件廟堂禮器,燒制于康熙九年,較清朝建立官窯制早了十幾年。曾有人說“我華之瓷以康熙為最”,馬文彪告訴記者,他認為“康熙之瓷以此器為妙”。原因就在于,清早期瓷爐上的龍未受官窯的束縛。當時工匠在胎體上作畫時自由灑脫,揮墨自如,龍不僅是威嚴的,更難得的是它表現(xiàn)出了游龍與人嬉戲的祥和之感。而畫龍貴在點睛,這兩條龍的眼睛更妙,無論你站在哪個角度,它似乎都在注視著你。它給人的感覺,不是畫在瓷器上,而是活脫脫的飛龍在天,充滿祥和之氣。“我們可以體味一下:當時此爐供奉在關(guān)帝座前,眾信士們在香煙繚繞中,望著高高在上的皇帝萬歲爐,那對威嚴中帶著仁愛、祥和的行龍帶給人的感覺。”
雖然這件皇帝萬歲爐不是今人寧擲千金也要追求的官窯,卻是一件有藝術(shù)價值的民窯。馬文彪反對那些只重官窯卻看不起民窯的觀點。他覺得藝術(shù)的發(fā)展脈絡(luò)應(yīng)是“先民間,后皇宮”。即便是宮廷畫師,也是畫出了名氣才被征召到皇宮中作畫的。因此,我們看待古物時,不能因為它是民窯就不加以重視,這是不正確的做法。目前我們處于新時代,老東西會越來越少,“我覺得只要是有藝術(shù)性的老物件都有一定的收藏價值。”
這件瓷器伴隨馬文彪有四十年之久,他并不指望它能賣出多高的價錢,而希望它最終的歸宿是地方博物館,這樣就有更多的人能夠欣賞到它的美,了解它背后的歷史。
隨時發(fā)現(xiàn)身邊的美
在整個訪談中,“從藝術(shù)性出發(fā)”是馬文彪強調(diào)次數(shù)最多的字眼。他告訴記者,有很多真東西,或多或少都有歷史歲月的殘跡。這件皇帝萬歲爐也是一件殘器,它遺失了三足兩翅(朝天翅),但這并不妨礙它的藝術(shù)性。在收藏古物的時候,有很多人寧愿花大價錢買一件整器,馬文彪建議不如買一件有藝術(shù)性的藏品。
以前的收藏講究“真精新”, 其實符合“真精新”這一標準的古物太少了,民間保存能力的確不如故宮博物院,但并不代表民間的藝術(shù)品就稀少。我們倒不如將“真精新”的標準改為“藝精稀”,即以藝術(shù)為基礎(chǔ),以精致為目的,以稀有為判斷依據(jù)。只有隨時發(fā)現(xiàn)身邊的美,這樣的收藏才有意義。
此外,有很多時候,大家對辨別器物在新舊的問題上多有困惑。馬文彪告訴記者,既要懂得研究老的東西,包括它的形、神、氣;同時也要了解新的東西。研古知新,才能有助于我們正確判斷一個器物的年代及藝術(shù)價值。
很多人玩古玩都吃過虧,原因不外乎兩種。一是沒見過老器物只見過新器物,一看見超出自己想象的范圍便覺得是老東西;還有一種情況是只見過老器物,沒看見新器物,一看見接近老的風格就認為是老的東西。這使得我們在新舊的把握上產(chǎn)生了一些偏差,其實這也是人的認知在不斷修正的一種正,F(xiàn)象。
但是在收藏古玩時,我們應(yīng)該把握一個尺度,即有藝術(shù)性的器物講究的是“形、神、氣。”所謂“形正則神來,神在則氣升。”有時候一件器物很吸引人,就是因為它的形正,它的神韻就鑄在器形之中,包括它身上所散發(fā)的文化氣息。觀賞之后,使我們產(chǎn)生一種“浩然正氣”——這是一種感悟的升華。此時,這件器物所傳達的信息才相對完整了。因此,我們在欣賞器物時,要從藝術(shù)角度出發(fā),才能體悟器物帶給我們的“浩然之氣”。
還有一味遺憾
馬文彪告訴記者,他是看著一張宋代瓷器的圖片長大的,那件瓷器現(xiàn)今保存在日本的國家博物館中。它得器形很正,讓人有“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的感覺。他表示,宋朝有很多美妙之器物都能達到這種程度,宋代的器物是今后值得關(guān)注的方向。
上文曾提到,器物講究“形神氣”,老窯(明以前的陶瓷)更是如此,更能體現(xiàn)出美的形質(zhì)和韻律感。明清的瓷器則過于繁縟、淫巧,遠不及宋代的器物。后者更加突出文人治國、禮賢下士的感覺。宋代是中國文化的高峰,文人化的美也達到 點。這一點從宋代的書畫,繪畫上就可以看出來。同樣宋代的瓷器也達到高峰,五大名窯也好,六大窯系也罷,都不是以外在的繪畫取勝,而是以內(nèi)在的氣質(zhì)取勝,在器形,釉色等方面均有極高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