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日,記者一行冒著酷熱來到李榕故里——劍閣縣下寺鎮(zhèn),拜訪了當?shù)匾晃粚W(xué)識淵博的老者。他是土生土長的劍閣人,村民稱這位老者潛心研究李榕生平事跡多年,已經(jīng)寫成十幾萬字,他說,他要寫一本關(guān)于李榕的書,至少30萬字。
老者左手戴珠飾,身穿花格襯衫,看上去很潮,在下寺村,他與記者談起李榕,果然是信手拈來、如數(shù)家珍。
追憶,述說李榕一生的傳奇
尋根:祖父從陜西鳳翔府移民下寺何馬溝
在老者講述中,李榕祖籍為陜西鳳翔府。清順(治)康(熙)時期,陜西向川內(nèi)大量移民,李榕的曾祖父李葦便隨這股移民潮移居現(xiàn)劍閣縣合林鎮(zhèn),也就是“大塬山下李家坪”。
后因生活艱難,李葦不得已帶李榕的五爺外出闖蕩——到江油、梓潼等地打工,略有積蓄后便開始販賣布匹、燒酒。最后又輾轉(zhuǎn)來到下寺何馬溝。李葦覺得何馬溝青山綠水、地勢平坦,適合人居,于是便帶來李榕的祖父李若梁在此安家。之后李若梁靠販賣木耳漸漸有了一些積蓄,便供兩個兒子讀私塾。
后來兩子均學(xué)有所成:李榕的父親官至廣東吳川縣令,叔父官拜甘肅鎮(zhèn)番營把總。
傳說李榕母親為下寺安家扁人,說話做事像個“男人婆”。李父在外為官她本可跟去做官太太享清福,但她卻選擇了在家撫養(yǎng)、教育兩個兒子,帶領(lǐng)家人奔小康。不久后,李母用積蓄買下了李家壩的百畝良田,其氣魄由此可見一斑。
為官:李榕做了翰林庶吉士當了布政使
李榕十多歲時,家人曾送他到江油讀書。李榕從江油回鄉(xiāng)后考試中舉,爾后進京考進士受挫,但他并不氣餒,回家后繼續(xù)溫習功課準備再考。至今李榕故里還流傳這樣一個“順口溜”,據(jù)稱為李榕母親所編,內(nèi)容為:“公雞不鳴母雞鳴,我兒進京考翰林”。從字面上看似有挖苦兒子之意,其實是在激勵他不墮青云之志,定要求得功名。李榕三十五歲那年再次進京考試,不僅進士及第,還被選入翰林院,專為那時的皇帝老倌起草機密詔制。
期間,李榕拜在一代名臣曾國藩門下,頗受曾的器重,一路官運亨通,曾帶兵八年、遷升湖北按察使、湖南布政使等要職。
李榕任上曾是多事之秋,湖南湘西等地匪患連綿,廣西洪秀全領(lǐng)太平軍進軍湖南。李榕一邊勤于公務(wù),一邊抵抗太平軍襲擾。就在平定太平軍這事件上,李榕屢建功勛,并得到清庭賞識。
遭貶:只因得罪曾國荃等地方權(quán)貴
李榕為人正直、嫉惡如仇。平定太平軍后,他得知曾國藩的九弟曾國荃倚靠自身勢力橫行鄉(xiāng)里,欺壓百姓,霸占了不少田地,于是上奏同治皇帝,大有“均平富”之意,因此得罪了曾國荃。曾國荃與地方權(quán)貴串通一氣聯(lián)名上奏同治皇帝,列李榕罪狀數(shù)條。其中有兩條:一是向下級索要錢財;二是生活腐化墮落(與一男戲子關(guān)系曖昧,并提拔戲子做了官)。同治皇帝信以為真,便派李鴻章前去查辦。李榕向來看不起李鴻章,曾在一些公開場合讓李鴻章很沒面子。李鴻章當然想趁機打壓,可查來查去并沒有抓住李榕的任何把柄,于是只好以“查無實據(jù),事出有因”草草結(jié)案。李榕也因此被就地免職。這年李榕正好五十歲。
興學(xué):為培養(yǎng)人才教學(xué)十八年
李榕被貶回鄉(xiāng),一邊興學(xué)一邊著書立說,同時苦研書法。 他的遺作《十三峰書屋全集》是研究湘軍史、東南諸省史志、蜀文化的寶貴資料。他的書法作品也十分了得。1888年,四川督撫劉仲連及蜀中紳士馬長卿等建成都望江樓崇麗閣落成時,曾請李榕為崇麗閣題寫了一副130字的長聯(lián)。該聯(lián)頗受當時文人學(xué)士贊譽。為表彰李榕,四川省曾下令減少李榕家鄉(xiāng)劍州征銀二百兩。
1890年冬月初六,72歲的李榕身故。
下寺,尋找李榕遺物遺跡
風流倜儻李榕照
記者在下寺老街、也就是李榕回鄉(xiāng)后經(jīng)�?磻虻墓艖驑翘�,看到李榕當年為“陜西會館”題寫的《下寺場陜西館記》。據(jù)說這是李榕的墨寶真跡,由今人勘刻于此�!娥^記》用詞洗煉、言簡意賅,李榕駕馭文字的能力,以及飛揚的風采從中可見一斑。更為難得的是,上述老者還為記者提供了李榕的照片以及李榕的手書真跡拓件。照片中的李榕長臉闊嘴三角眼,頭戴圓形暖帽,身穿馬褂,眉宇沉穩(wěn)、風流倜儻,疑似他年輕時所拍。而那幅長約七十厘米、寬約三十厘米的李榕手書真跡拓件則上書“共登青云梯”五字,左側(cè)有“同治癸酉 李榕”的題跋與李榕鉻印。從拓件中我們不僅能欣賞到李榕珠圓玉潤、遒勁灑脫的書法,還能看到他自勉與勉勵他人的青云之志。
密林深處翰林墓
在采訪中,村民并不直呼李榕名諱,而親切地稱其為翰林。有一位村民向記者透露了一個重要信息:翰林墓、翰林府依舊!經(jīng)記者再三懇請,他表示愿做我們的向?qū)А?br />
尋找翰林墓果真是一次歷險。一路上雖有那位向?qū)г谇懊鎺罚驘o路可走,我們要忍受著鋒利的玉米葉片、以及齊山高的雜草葉咬割,而腳下更要防蛇雜草間的“陷阱”。離翰林墓也就500來米, 我們卻走了將近一個小時。 就在我們一行精疲力竭時,終于在雜草叢生的一密林間找到了翰林墓。
翰林墓碑亭上部為半圓形,下為長方形,而碑座與墓葬已難見其形。記者感覺整個碑亭除石材較之附近墳?zāi)股燥@厚重一些外,其形制并無特別之處。我們只有從那塊碑石上的記載方能看到當年墓主人的顯赫。碑中有“皇清誥授通奉大夫湖南布政使翰林院庶吉士顯考李公諱榕墓”等字樣,從這塊立于光緒十七年的碑上看李榕有一弟,曾取得貢生“功名”,獲候選教諭。
當記者問起碑中央那條明顯的橫向裂痕,向?qū)Ц嬖V記者,那是“文革”期間造反派所為。
據(jù)這位村民介紹,李榕晚景凄涼,家道中落,墓的碑亭碑石雖為現(xiàn)青川竹園鎮(zhèn)所產(chǎn)的黎淵石,但依后輩經(jīng)濟實力已不能為之,疑似李榕生前所置。
離開翰林墓我們順山而下,又去尋找神秘的翰林府。
斷垣殘壁翰林府
翰林府與翰林墓相距約500米,坐落在緊鄰下寺老街西南側(cè)的何馬溝。這里綠水環(huán)繞、風光秀逸。
一路上向?qū)Ыo我們描述曾經(jīng)的翰林府莊嚴肅穆、雕梁畫棟,是何等輝煌:有三進三院,還有學(xué)堂,占地約有500平方米。可惜如今僅剩下斷垣殘壁。
走進一背倚青山、人口密集的小村落,向?qū)覀儊淼揭粔K長1.5米、寬約0.5米,鑲嵌在林蔭間的石碑前,說足下這塊莊稼地曾是李榕返鄉(xiāng)后興辦學(xué)堂原址。這塊石碑就記載著李榕家事。遺憾的是,碑文因愛好者墨拓不當,本來清晰的字跡已難于辨認。離開學(xué)堂,穿過兩戶人家的院壩,我們便走近了翰林府。在距翰林府主建筑約10來米,隱約可見地上有整齊石階。向?qū)дf這便是翰林府外的曬壩,從前大凡進府者,“文官在此下轎,武官在此下馬”。走過一條青石板路,展現(xiàn)在面前的便是殘敗的翰林府主建筑,主建筑高約3米、長約10米、寬約6米,為土木結(jié)構(gòu)(壁間有部分為磚塊,疑似后人維修時添加)。放眼望去,主建筑門窗以及木柱做工樸實,并無華麗雕飾,只是房瘠正中那塊疑似用藍色花紋瓷器碎片鑲成的“瘠寶”造形獨特、做工考究。主建筑中間為一過道,沿七級臺階而上進入過道,我們看到兩邊屋內(nèi)堆滿雜物,并無其他陳設(shè)。穿過主建筑,迎面便是兩堵照壁。兩堵照壁規(guī)模、形制一樣,單堵長約3米、高約3米、厚約0.3米,系磚塊條石制成,中間為磚塊砌成的空心花紋,頂部正反兩面則雕刻著古代戲劇人物。那人物雕刻的輪廓分明、栩栩如生。照壁左側(cè)有幾間瓦房,據(jù)稱系李榕當年的書房。走近細看,里面亦空無一物。
翰林府除了一些斷殘的建筑,其他地方均長滿了雜草。
老街,有多少李榕的傳說
但凡聲名顯赫者,身后都會留下許多傳說,李榕也不例外,今天的下寺居民就口口相傳著李榕的許多趣事。這些趣事多與他出類拔萃的文采有關(guān)。在此記者從中遴選三則。
塾師出題,從容應(yīng)對
幼時,李榕的父親在廣東做縣令,他便與母親在家過著還算富裕的生活。到了該讀書的年齡,母親便將他送入附近私塾。私塾先生見李榕天資聰穎、敏而好學(xué),某日至李榕課桌前隨口吟出一上聯(lián):水滾芋葉滿天銀。李榕立馬對答:風吹菜花遍地金。私塾先生見李榕反應(yīng)敏捷、對答工整,于是逢人便說,此兒才智過人,將來必成大器。
之乎者也,村童不解
傳說李榕因讀書甚多,被貶還鄉(xiāng)后,即或是與普通百姓擺“龍門陣”也少不了夾雜些書本上的詞句,常弄得聽者一頭霧水。
某日李榕到下寺南街茶館喝茶,見一賣柴少年將柴放在茶館門前的臺階上歇息,于是開口便問,“孺子負薪于市,何售者乎?”那少年盯著李榕一臉茫然。旁邊一喝茶的讀書人見狀便與少年解釋說,“翰林老爺問你背的這柴是不是賣的。”少年聽他這一解釋才連稱是賣的。
李榕接著又問“其價幾何?”少年仍是不懂,那人又給解釋,“翰林老爺?shù)囊馑际钦f你這柴要多少錢才賣。”少年回答,“十文錢。”李榕看了看柴,又道,“此薪捆大而包松,外實而內(nèi)虛,其值安得如此之昂者也乎?” 少年不知其意,那人也不再給他免費服務(wù)。再者少年覺得李榕是有意調(diào)侃他,之后便不再對答。
對聯(lián)招親,羞煞小姐
李榕五十六歲那年,應(yīng)“清末十八名臣”之一的老朋友梅啟照之邀,到浙江杭州編撰《杭州志》。
某日,李榕閑來無事出門看街景,巧遇一大戶人家的小姐擺下擂臺“對聯(lián)招親”。這李榕飽讀詩書,平時對對聯(lián)多有研究。他見上去打擂的白面書生因?qū)Σ怀鲂〗慵磁d編出的絕妙上聯(lián)羞得面紅耳赤敗下陣來,于是折扇一搖登上擂臺。也許此舉他并無“抱得美人歸”的意思,卻只想向眾人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華。
小姐見上來個身材瘦削、其貌不揚的糟老頭,立馬柳眉倒豎、杏眼圓瞪 ,隨口編出上聯(lián) :
白須老頭,黃啪啪,瘦卡卡,呸,滾過去,今生休想。
小姐上聯(lián)一出,李榕雖知其挖苦之意,卻不慍不惱、沉著應(yīng)對:
紅粉佳人,胖嘟嘟,嫩閃閃,噫!走攏來,前世有緣。
李榕的下聯(lián)用詞講究對仗工整,對小姐充滿著戲謔、調(diào)侃,算是對她譏諷自己“長相與身材”不佳的反戈一擊。他這下聯(lián)一出,便驚得小姐花容失色、無地自容,而現(xiàn)場打擂者與圍觀群眾卻連聲叫好,紛紛叫喊要小姐兌現(xiàn) 嫁給李榕做小。李榕見狀只淡淡一笑,隨即投袂而去。
今日,李榕遺風處處在
后輩:早已走出李榕的光環(huán)
李榕兒孫不多,這在翰林墓碑文上已明確記載。隨著李榕的離世,李家由李榕書寫的輝煌悄然褪去。
據(jù)當?shù)卮迕窠榻B,李榕第六代孫現(xiàn)僅存李成一脈。李成有三兄弟,目前仍居住在翰林府附近。當記者到來時,三兄弟有的外出打工有的因事外出,記者沒能從他們那里了解到更多有關(guān)李榕的信息。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自李榕身故后,李榕的后人絕大數(shù)并沒有像他的先輩們那樣繼續(xù)背井離鄉(xiāng),去追求功名富貴、光宗耀祖,而是甘于寂寞,平靜地生活著。
村風:受李榕影響,文化生活很活躍
下寺,以李榕為自豪。
“李榕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讓我們一輩一輩地受用終生。”下寺村黨支部書記母柏林說,李榕當年無論是著書立說還是對村民的言傳身教,不外乎是仁孝、友善、博愛。這些在下寺乃至周圍村民中都得到很好地繼承和發(fā)揚。今天,下寺老街雖歷經(jīng)時代變遷,但一些古街、古建筑,甚至一些古代木雕、石刻都盡可能地保存了下來;下寺老街民風古樸、風清氣正,這里很少有吵架,更不見打架和斗毆,就是陌生人來這里辦事也能吃上“免費的午餐”。村里的閱覽室一到開放時間,里面總少不了來學(xué)習知識的村民。
更值得一提的是村里的群眾文娛活動。村里在村黨支部的支持下建成村民歌舞表演隊、老年腰鼓隊等。每當逢年過節(jié),這些業(yè)余表演團體或是在家門口或是干脆開到縣城“大干一場”,為群眾送上宣傳社會主義精神文明、贊揚本地好人好事的節(jié)目,對觀眾起到很好的教育作用。
展望:恢復(fù)下寺場、推出李榕故里游
與李榕相關(guān),目前在下寺保存下來的有下寺老街、翰林墓、翰林府、戲樓,以及書法、著作,流傳眾多的故事。
建筑物相對集中,分布在一個三角形的地理位置上,翰林墓、翰林府距下寺老街最遠不足700米。老街上至今還保存著李榕品茗過的茶館以及漫步過的老街。
目前,下寺老街的有識之士正積極挖掘、整理、清點李榕遺跡遺物,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民間傳說,致力還原曾經(jīng)作為劍閣境內(nèi)重要水陸碼頭而聲名遠播的下寺老街,使之成為劍閣新的旅游景區(qū),讓游人在這里享受旖麗風光的同時,更加了解名人李榕,以及李榕故里厚重的歷史文化。
下寺鎮(zhèn)黨委書記羅義武說,他們目前正在規(guī)劃“下寺村旅游文化園區(qū)” ,在這個規(guī)劃中,他們重點要對翰林墓、翰林府進行大力保護,在保護的同時,他們將對翰林府進行開發(fā)打造,還將對充滿文化底蘊的下寺古鎮(zhèn)進行全面打造。今年9月,將開始逐步實施改造規(guī)劃。不久的將來,劍閣新的旅游點——“李榕故里游”將會展現(xiàn)在世人眼前。
廣元晚報記者
羅曉平 趙慧 文/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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