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 舞蹈家夏冰《野山》:讓我們歌頌那燦爛的火焰
文/滕燕
舞蹈家夏冰自編自導并領舞的雙人舞《野山》帶有一種粗獷美,野性質感,意象神秘,以意識流手法渲染的情與愛,濃得化不開,以流動的韻律帶動思維的碰撞,火花飛濺,絢爛至極。詩意的舞蹈,刻畫出人神共崇的愛情,抒寫出一種民族心理、民族性格、民族文化。
讓我們只是歌頌那燦爛的火焰,
我在火里燃燒,我在火里逍遙。
《野山》最初創(chuàng)作于1998年,夏冰在北京舞蹈學院交響舞編導班結業(yè)時創(chuàng)作的作品。1999年,為了在本科畢業(yè)匯報演出中交出一份質量過硬的答卷,對作品進行了修改。2000年,為了參加文化部群星獎比賽又進行一次深加工。幾經打磨,《野山》成為夏冰的重要代表作。作品一改常見的寫實敘事風格,突出抽象的大寫意,以現代專業(yè)技巧結合傳統(tǒng)的民族精粹,展現愛情主題。舞蹈結構緊湊,揮灑自如,備受好評。
《野山》的創(chuàng)作背景是鄂西山區(qū),這里多山多水,充斥大片原始森林,自然景觀豐富,民族文化源遠流長。據史料記載,從先秦至今兩千多年間,被稱為“土生土長的人”的土家族一直生活在萬山叢林中。土家人勤勞勇敢,熱情好客,土家男女的愛情,有山的深沉,有水的柔情,有藤纏樹的韌性,有山風浩蕩的肆意狂放,在雙向奔赴的勇敢里,愛情如野火,燦爛地劃過一生。
愛情是個古老的主題,古今中外無數藝術家用文字贊美愛情,用音樂詠嘆愛情,用舞蹈歌頌愛情!兑吧健纷屛覀兿肫鹨恍┙浀湓娋:
愛神,你來吧!
你帶給了我一切的快樂和希望,
給我開辟出幸福的泉源,
讓我們一起來歌唱吧,
別再提起過去的哀怨和苦惱。
迷蕩的山野之風,神秘空靈的原生態(tài)音樂帶我們走進那片神奇的土地。那里有青春的吶喊,有生命的呼喚,男女相纏相繞,原始的爆發(fā)力與野性的本真交織出不羈的愛。這樣的愛,魅惑如人蛇之戀的許仙與白素貞,深情如夢斷化蝶的梁山伯與祝英臺,浪漫如千古絕唱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不,《野山》的愛情與熟知的經典愛情不同。夏冰的《野山》,是一團有溫度有余韻的火焰,隨風上青云,隨緣落塵埃,幕啟幕落,留下的是激蕩人心的生命交響,是花好月圓的人間恩愛,是萬物相通的內涵與外延。
作品結構緊湊,干凈利落,沒有刻意的高潮卻又處處見高潮。開場以神人不分的意識流帶入美的觀感,情感濃烈得像一幅西方意識流派油畫;第二部分以具象敘事表現人性的本真與情愛的溫度,渲染出嗶哩啵啦的爆燃聲;第三部分在寫實與寫意之間跳入跳出,撞擊融合,火光漸起,情愛的燃點呈燎原之勢,掀起欲念又吞沒欲念,人神合一,萬物合一,余韻綿長。
愛之火在我倆心中燃起,從此我們將被融在一塊。
第一段是寫意的。利用土家族傳統(tǒng)舞蹈跳喪舞的節(jié)奏,刻畫出神秘的意象,爆發(fā)出原始的力量。在蠻荒之境,大山的魂著一襲大地色衣衫,堅實勇猛,剛毅威武;大山的精靈紅裙裹身,個性張揚,迷幻率真。在林莽的氤氳之氣里,他們靈犀相通,盡情釋放愛的信號。
他是我清涼的酒杯,可口的香糖。
第二段是寫實的。在流動的思維里,愛始終保持著噴涌的姿勢,巖漿的溫度,她的眼里只有他,他的心里只有她。愛是斟滿了瓊漿的酒杯,愛是一塊化不開的糖,是被山魂水魄護佑的男人和女人,是此刻、現在和未來。
愛情像火花一樣在風中飛舞,在水中燃燒。
它烤焦我的嘴唇,
折磨我的靈感,
揮發(fā)我的歲月時間。
第三段在抽象與寫實的意境中跳進跳出,用內在的情感爆發(fā)來刻畫自然與人性,靈動縹緲,意蘊深厚。在這里,女孩是大山的精靈,是沉浸在愛情中的妹娃;男孩既是山的魂魄,又是人間摸爬滾打的漢子。意識流動,他們是神靈魂魄,是凡胎俗子,是飛禽鳥獸,是花草樹木,是聚山納水的萬千生靈,無論表象是什么,他們渴望把內心滾燙的愛毫無保留地釋放在大野之內,燃燒自己,陰陽和合,怎一個愛字了得?
在這部分創(chuàng)編過程中,夏冰想到了幼年時生活的清江河,和哥哥游泳嬉戲,童真的快樂成為創(chuàng)作的一眼清泉。夏冰把個人的生命體驗融入到《野山》的創(chuàng)作中,進行藝術化的提煉升華,在寫意的虛幻縹緲中放射出現實浪漫主義光芒。
土家族有個象征愛情的傳統(tǒng),叫抹黑,當女孩愛上男孩,會用手粘了黑色的鍋底灰抹到心上人的身上臉上,以此證明真愛。尾聲處,夏冰借用這種富有隱喻色彩的手勢強化了主題,突出了民族特色和文化底蘊,增強藝術感染力。女孩堅定地用抹了黑的手打向男孩的臉,男孩倒在地上,此刻,紅塵滾滾,愛情跳脫紅塵又回到紅塵,被看見,被銘記,被喚起。這個細節(jié)的處理拉高了作品的高度與廣度。如同河流遇到斷崖式的瀑布,劇烈的沖擊跌宕之后浪花飛濺,溪流又在叢林間繼續(xù)跳躍,奔涌不止。
在舞蹈編排上,運用土家族傳統(tǒng)跳喪舞的“撒爾嗬”技法,選取下半身的流動步,膝部顫動,在松弛夸張的表現力下突出野性的張力。“撒爾嗬”語匯豐富,婀娜中不失陽剛之氣,讓人體味到從遠古走來的厚重歷史感,舞蹈動作有鳳凰展翅、犀牛望月、牛擦癢、燕兒銜泥、猛虎下山等,這些舞蹈動作多是對動物行為的模仿,生動鮮活,惟妙惟肖,是土家人對祖先勞作、生活和娛樂的高度概括。民族舞的運用使形象更加飽滿生動,拓寬觀者想象。
作品的成功離不開老師的觀察、指導、引領和糾正。在北京舞蹈學院,夏冰跟隨中國 舞蹈編導肖蘇華教授學習交響編舞、孫龍奎教授學習中國舞編舞,與同學細心研討,經過刻苦學習,使她由稚嫩的雛燕成長為靈動穩(wěn)健的云雀,在藝術天地優(yōu)雅起舞,凌空而飛。
夏冰最初構想就是突出“野”,表現土家人不受羈絆敢恨敢愛的個性,但在實際編舞中,又擔心過了,尺度拿捏不好,為此很糾結。老師及時給予鼓勵,“小夏,你的創(chuàng)作思路不要被人干擾,既然要表現土家人的個性,突出個性里的野,就要把它寫足。”老師的鼓勵讓夏冰有了信心,完全沉淀下來,一心一意地創(chuàng)作,像作品里的精靈一樣大膽地朝自己認準的方向努力追尋。經過反復錘煉,帶著山妹子的靈氣和青年舞者的自信,夏冰將作品呈現在匯報演出的舞臺上。
《野山》是多元文化的融合。她嘗試以交響舞的寫意手法來表現某種氣質,編排第一段后,第二段卻編不下去了,險些放棄。此時,一位同學鼓勵她,“夏冰,一定要堅持,突破瓶頸的作品說不定就是成功作品。”夏冰冷靜下來,反復琢磨交響舞的真諦,終于豁然開朗。她要用一種抽象的手法來寫自己對大山的愛,通過舞蹈語匯反映出陰與陽的氣質,大山的氣質,土家人的氣質,甚至還有原始的未被開發(fā)的人性本真氣質。這些富有內涵的意象符號讓人浮想聯(lián)翩,它們相互交纏碰撞,每一個繩結都拴著情,每一個火花都飽含愛,把這些閃光的符號串聯(lián)起來,完美對接,就是一串美妙的珠鏈了。
傾瀉在遙遠的天邊
淌入了眼波
消失在無盡的夜色
如此 再見
一面又一面
《野山》的空間很大。夏冰說,這支舞蹈是我的整個童年、少年和青年時期的縮影,幾乎囊括了我對親情、愛情、青春的懵懂追憶。每次跳這支舞蹈感覺都不完全一樣。跳著跳著,有時覺得置身于大山之中,山魂圍繞著我;有時覺得自己真的幻化成大山的精靈,肆無忌憚地追逐想要的愛情;有時想的是少男少女之間純粹的關系,在山野之間自由自在地呼吸,無拘無束地玩耍;有時跳的是現在的自己,心頭油然泛起一種青春的迷茫或追索。當跳到和男孩登上山頂,仰望太陽那一幕,我深刻理解了土家人骨子里那種昂揚向上的民族氣節(jié),當最后一掌打過去時,我更加堅信了土家人對愛情的崇高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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